Written by Simon Yang
所謂:做戲癡,拍片傻。國內影視從業者的辛苦從來都不是秘密,只是若非入行親身參與,很難真正了解拍片有多困難。那麼《出發》這部紀錄片更刷新了觀眾的認知,很明顯地,觀眾不只感覺到主角陳彥博辛苦,鏡頭背後如影隨形的技術人員一樣氣喘吁吁。
這個比賽沒有獎金,瘋了才跑嗎
問導演黃茂森(以下稱瓜導)為何想要拍這個故事,他表示和陳彥博素昧平生,某天在新聞報導上看到陳的新聞,大為折服,就連絡上陳,還被以為是詐騙。
陳彥博成為超馬選手,為了沒有獎金的比賽而跑,「這很酷」。和拍片之間,竟有種不謀而合的類似甘苦。以跑步選手來說,因為每年的身體狀況、比賽規劃和相應預算都在變動,尋找贊助商已極為不易,合作時間也不會長。回到拍電影,瓜導強作瀟灑,難掩無奈地說:「都自己掏腰包啦。」《出發》的形式上作為紀錄片,或內容為運動題材,或許都不罕見,難在考量超級馬拉松有別於一般運動的「極限」性質:需要前往抵達不易、交通成本極高的特殊地區如極地,以及能夠適應該極端環境的貴重器材——技術面上團隊遭遇的困難特別發生在極地,即使攝影器材耐凍,在低於零下三十度的環境,也是狀況百出,例如換鏡頭時,鏡頭會黏在機身上;收音和後製階段對音軌時也是浩大工程——以及動員海內外相關領域專家,例如有經驗的極地探險隊或顧問協助探勘......等等,《出發》需求和規格遂遠遠超出對台灣一般紀錄片的預算認知,不難想像籌募期間吃了多少閉門羹和官僚冷眼。
在電影的發行、宣傳、映演上更是步步為營,紀錄片的生存空間在戲院直接遭到商業電影的左右,面臨檔期和影廳的壓縮。看看《出發》裡那些令人嘆為觀止的超廣焦段拍攝的遠景,在不能將電影規格所能提供的視覺體驗最理想發揮的小影廳放映,讓人直呼可惜;又,如何發行一部電影,迴避訴諸苦情、本土、親友票......等等標籤,陷入「因為辛苦而應得支持」的行銷模式,從來都是傾家蕩產的台灣電影人的一道難道。
但不為獎金,陳彥博只是想跑。拍片沒有輔導金又何妨?一念之間,瓜導頭也不回,跟下去跑了。
成功雞湯 v.s. 失敗者敘事
當然《出發》不是只有國家地理頻道等級的鬼斧神工。若說它除了那些堪稱教科書的空拍操作、取景構圖,以及密不透風的配樂,還為觀眾上了什麼課,便是一種誠實——坦承自己並不完美無暇,但以真摯的樣貌站在觀眾面前。
當我們討論說故事方式時,並不需要因為《出發》站在那些的經典運動題材電影身旁稍顯生澀而多加苛責。瓜導表示:原本想要讓電影聚焦在更短的事件、比賽,有更多的劇情量,但最後還是拉長到十年。不禁讓人想像它會不會原本更凝練、 更有起承轉合。只是寧可忠於對每場比賽的尊重——每一場都如此重要,值得被記錄,而不選擇更簡短、容易消化但也失去長跑者精神的劇情片敘事。
談到許多未見光的剪輯版本,「那就剪壞了,不好看嘛。」本著求好心切,層層篩選出最後這個版本。聊及出身廣告界和奧美公司經驗時,瓜導自謙:其實拍紀錄片時身份並非真正業內。從意在快速抓眼的數十秒廣告敘事,轉換到製作電影長片時,即使團隊裡技術人員都作為電影從業者給予協助,在後期製作面對更龐大素材,以及如何呈現故事仍有相當不同的考量。「剪接方面我挺隨心所欲的,邊剪邊改,如果重新把素材再剪一遍,可能會剪得簡單一點。」
現在的版本因為迎合音樂,比較零碎。可以從音樂看出,最終版本較抓耳目,通俗而平易近人。它原本是否會成為另一種電影,是不是可以更好?《出發》裡滿溢的鬥志和能量,緊湊地令人無暇喘氣,情緒始終滿漲。作為觀眾,我們理解陳彥博的疼痛,有時看他刺破水泡的畫面甚至不忍卒睹——為什麼他就不能停一下?電影帶我們跟著他衝衝衝,鏡頭似乎領我們一起跑,親身體會一線到底的掙扎。或許就該這樣拳拳到肉,不用潤飾,這就是最真實的部分。
「我一直想做一個品質很好、可以放得出去的,然後老外也看得懂,不要講太深,譬如說運動精神,大家都看得懂。」
閒聊期間瓜導說:這世界上不缺成功勵志者的故事,比起來跌倒的人更需要被關心。陳彥博的故事不只是成功勵志故事,鏡頭不放過他的一滴血汗,步步錐心刺骨的痛,和情緒低落逃避跑步的時候,這些才是人們該擁抱的對象,而不是名次。不只是說陳彥博,更是影視工作者的心聲,就算沒拍好沒得獎也義無反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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